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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rack 1: prologue
在日常生活中發生的,細微的、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在人的思考和行動的影響下,它們會如何發展,您不想知道嗎?
這個故事,是由您自身的好奇心與願望構成的。
為了您能夠在熟悉的風景中找尋出不可思議工房,讓我來幫助您吧——
Track 2:理由
「又來了……」
想都沒想,對著每天總播放著無聊新聞的電視深深歎了口氣。
強盜、跟蹤狂、通路魔*;
詐騙、校園暴力、家庭暴力、虐待……
真是夠了。
當事人根本就不懂,不管動機是什麼,那些都是與死直接關聯的事。
……不。
他們正因為懂,所以才那樣做吧……
我並不明白人殺人的意義。
就好像,父母把孩子、或者孩子把父母殺掉的理由,我完全不能理解。
有些什麼在變得狂亂——
除了這個我找不出別的解釋。
(那不過是別人的事罷了。)
——雖然這樣子對自己說,但也有唯一的一個事件我是能理解的。
那就是——「集體自殺」。
作為今天一大社會問題,吸引了眾多人好奇的目光。
有人批評說那是網絡社會的危害。
並不是和朋友或者戀人一起死,
而是和在網上認識的,素未謀面的人共同死去。
無法被世人所理解的那種行為,
卻深深地動搖了我的心。
理所當然的,自殺並不等於殺人。
自己了結自己的生命並不犯法。
有很多時候,人被逼急了的話,會覺得死了還更好。
只不過那以集體的形式出現,才引起社會的騷動。
可是,我能夠明白。
現代社會,充滿了精神煩悶的人。
正是由於這種人能在網上輕易相遇的時代的到來,才誕生出這個新的自殺方式。
人都怕死。
很少人能擁有獨自死去的勇氣。
所以這個方法才受到眾人的注目,我也對它很有興趣。
因為——
我也是個自殺志願者。
*通路魔:指毫無理由襲擊行人的人
Track 3:仮面(面具)
街道的風景在靜靜地流逝。
我獨自坐在路旁的緣石*上。
傍晚已經早就過去,不曉得我到底在這坐了多久。
也是時候注意一下周圍的目光了。
忽然,一個正在被欺負的女孩子出現在我視線的角落。
被好幾個人圍著的她正在哭泣。
可是,現在的我並沒有去救她的力氣。
就算被救了她也會再被欺負的,而且,永遠會。
所以,救了也白搭。
一個路過的男人大喊一聲「喂!」把欺負女孩的團伙給嚇跑了。
他問那哭著的女孩「你還好吧?」,那女孩用恐懼的眼神看看他,也跑走了。
看吧?
我早就知道會這樣。
小學的時候,我總是被欺負。
一開始是被高年級的,後來變成同級,到最後,連低年級的也……
我唯一的抵抗手段,就是假笑。
「我一點也沒把你們當回事哦~」——
像這樣子,努力地為自己戴上面具。
那面具的下面,其實早已經在哭泣。
上中學以後,換成我來欺負別人。
雖然這樣做是為了自己不被欺負,但回過神來,我已經對欺負別人樂在其中了。
上高中的時候,我被大家所無視。
在被全班同學無視的時候,我學會了「村八分」*這個詞。
到後來,連老師也無視我了。
我又再次戴上面具,一直活到現在。
我討厭成為大人。
我害怕成為大人!
可是……我還是長大成人了。
我想,今天是我最後一天戴面具了。
總算明白,沒有任何一個人需要我。
就連自己也不需要自己。
今天將成為我人生的「終戰紀念日」。
不想任何人來打擾我,也不想有誰來給我加油——
那只會讓我更想要消失。
我知道在戰爭或事故中,很多不想死的人死去了。
可是,想死的人去死的話,沒有必要同情吧?
只是……我有唯一的一個願望……
能夠和我……一起死嗎?
Track 4:ひとりぼっち(孤單一人)
街道的風景依然在流逝。
明明街上有這麼多人,但我卻孤單一個。
我有在留言版留過言,可是沒有任何人回答。
不要對我說「活下去!」……
不要對我說「活下去的話會有好事情發生」!!
所謂的好事什麼時候才會有?
對我來說,現在活著太辛苦了。
就算對我說「去死吧!」也沒關係,只是……
不要嘲笑我……
有人說我是沒用鬼。
沒錯,我是連一個人去死的勇氣都沒有的膽小鬼。
那又怎麼了?那又有什麼錯?
到最後,我甚至不能尋求理解我的人,不能尋求同伴
我是不可原諒的人嗎?
對……
我真的……好孤獨。
想起父母的事了。
不……還是算了。
對我來說,那是最大的痛苦。
現在的我,沒有承受它的自信。
盯著手機。沒有任何人來電。
果然,只能一個人去死嗎?
我慢慢地站起身,開始步行。
地點已經決定好了,只是……現在還太早。
我想在人們熟睡,街道空無一人時,從那大樓上跳下。
我也是有常識的,不想把別人捲進來。
只是……現在還太早了。
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。
這一次,風景把我穿透,不停地往後、往後……
「還有3小時。」
並不是要說給誰聽,我小聲地念叨著。
這之後我就能快活了,這之後我就能從這世界得到解放了!
然而,淚卻自然地流落臉頰。
自己在同情孤單的自己。
多麼可悲,禁不住淚如泉湧。
覺得自己,
真的可憐得不得了。
Track 5:ふしぎ工房(不可思議工房)
「馬上就會結束了!」
像要安慰自己一樣,我對自己說道。
伸手擦了擦眼淚。當視野變得模糊,行走也會不方便。
一看清前方的道路,就發現自己身處在一條不熟悉的小路上。
「誒……迷路了?」
周圍是安靜的住宅,我好像在不知不覺間,混進了這個從沒見過的地方。
不過沒關係,
我還有時間。
已經不需要焦急地趕時間了。
正在我這樣對自己說的時候,忽然從腳邊傳來了貓的叫聲。
一隻小小的黑貓。
它對我異常地親近,不停地繞著我的腳轉圈圈。
忽然覺得它好可愛,要是人類也能這樣誠實該有多好
當我想蹲下摸摸它的頭的時候,黑貓卻猛地閃開,逃到了面前小道的縫隙中。
「卻。」
反正就連貓都討厭我。
這麼想著,我站起身來,面前一副奇妙的看板映入了我的眼簾——
像是用毛筆在木板上粗暴地寫上一般,上面寫著「不可思議工房」。
不知為何覺得非常地在意。
看著那串文字,心裡好像覺得非常平靜,情緒也變得安詳。
這樣的心情,我好像是第一次有……
當我被看板奪去視線的時候,黑貓激烈地叫起來。
像被毫無來由地對塵世留下的迷戀所媚惑一般,我忍不住把手伸向了拉門。
回過神來,我已經進到了拉門的裡邊,忽然回復了自我。
「這裡是……?」
這裡面猶如一個空蕩蕩的倉庫。陰沉沉的,讓我有種來到了異世界一般的錯覺。
忽然,傳出了一個聲音:
「您要買什麼?」
像是個老人的聲音。我由於太緊張而傻站著一動不動,那聲音又再次說道:
「您不是來買東西的嗎?」
仔細一看,在房子的正中央有一張大桌子,桌子的另一邊坐著一位老人。
「對……對不起,我……」
好像自己擅闖民家似的——我覺得自己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,忍不住低頭道歉。
並不是要來這買東西,只是回過神來,自然而然地就來到這裡了。
「失禮了!」
說完,我匆忙轉身離開。
在我身後,卻傳來讓我意想不到的一句話:
「你想死吧?」
我動也不敢動一下。
被說中心聲的我,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,畏縮地固定在原地。
「為……為什麼……」
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去,我看見老人在對我招手。
順應著老人的邀請,我慢慢向他走去,然後按照他所說的,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。
接著,鉛筆和紙出現在了垂頭喪氣的我面前。
寫在紙上的「訂單」二字映入我的眼簾。
「來,在這兒。」
抬起頭,我看見了老人溫柔的笑臉。
「這裡?」
「對,請寫下您的願望。」
「我……我的願望?」
「正是如此。」
「請問這裡是賣什麼的?」
「這裡出售的——是幸福。」
淚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出,我覺得自己第一次遇到了理解我的人,感動無比。
沒錯,對我來說,死就是幸福,這就是我現在的願望。
可是,還有一個問題。
那就是——沒用鬼的我,沒辦法一個人去死。
再次抬起頭,老人彷彿理解了一切似的,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。
我用顫抖的手,寫上了「請為我介紹能陪我一起死的人」,並填上了自己的地址和姓名。
「瞭解。」
老人用平靜的聲音如此說道,並遞給我訂單的副本和一個白色的信封。
信封上寫著「付款單」。
付款單……?
是喔……這世界上無論什麼都要錢,而且這次是我拜託他幫我找人。
這麼想著,我準備把信封撕開,老人卻伸手阻止了我的行動。
「請在事情辦成之後再付款,成果如何,請您好好自行判別。」
「是……」
雖然我對「事情辦成之後再付款」這句話感到有些不妥,但依然沒把信封撕開,而把它和訂單副本一起放進了上衣的口袋。
仔細一想,當事情辦成後我已經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,那不就不能付款了嗎……
「來,請吧。」
彷彿在催促想事情想呆了的我一般,老人伸手指了指出口處的拉門。
「可是……還沒有介紹……」
「無須擔心。那個人已經在外頭等著您了。」
Track 6:出會い(相遇)
走出不可思議工房後,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。
他低著頭,背靠電線桿站著,看上去就是要從世界上消失的那種類型,有著和我同樣的味道。
他手裡捏著類似訂單副本的紙。
「啊……他也還沒……」
我忽然覺得有一種親近感。
從身材看來,大概和我年齡相仿吧。
忽然,他也注意到我,對我輕輕地點了點頭。
「就是你吧?」
說完,他慢慢地向我走來。
「嗯。」
像要回應他一般,我也向他走去。
走近一看,他前額的頭髮長得遮住了臉,感覺他的臉比我要更加地纖細,其餘部分就和普通的男生沒什麼區別了。
儘管才剛剛相遇,我們卻彷彿已經非常瞭解對方。
我想——我們不需要言語,也不需要交談。
有一種初次找到理解自己的朋友的感覺。
我們就這樣開始並排行走。
過了一會,他忽然說道:
「地點,決定好了?」
「嗯。」
我詳細地跟他說明了那幢大樓的情況。
他一邊附著說「真找了個好地方呢」一邊害羞地笑笑,然後,像是要確認似的問道:
「遺書寫好了嗎?」
「嗯,寫好了。」
「沒錯,要是被誤以為是事故的話,又要麻煩很多人進行搜查了。像電腦上的,或其他一些不想讓別人看的資料刪除了嗎?」
「啊……沒有。」
「這樣。我啊,不想在自己死後有人覺得悲傷,所以把手機短信和電話錄音全都刪掉了。」
聽完他說的話,我覺得他真的很用心周到。
對自己沒能想到這些而覺得羞恥,我低下了頭。
看到我這個樣子,他稍微有點慌張。
「啊……不要介意。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。比起那個,能在最後和你相遇我真的很高興。我也沒有一個人去死的勇氣。不過……和你一起的話,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。真的很謝謝你。」
「別這麼說……我才是要感激你。能和你一起死真的太幸福了。」
我們面對著面,笑了出來。
我覺得非常高興,忽然想到這樣的事:
「可是,要是我們不在今天,而在之前就相遇的話,人生會有所改變吧?」
一瞬,沉默流淌在空氣當中。
我為自己的失言感到後悔。
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?
然而,他打破了沉默:
「我們不可能在之前相遇的,因為命中注定我們在今天相遇。我們總算走到這一步,得到了自己的理解者。人與人的相處講究的並不是時間,不管時間多短——」
「我們都已經成為朋友了啊。」
我完全接受了他所說的話。兩個人同時說出的話語完美地重合在一起,形成美妙的和聲。
由於那太奇怪了,我們都放聲大笑起來。
真的好幸福——我衷心地認為。
他看起來也和我有著同樣的想法,我們互相看著對方的臉,再一次「忽忽」地笑起來。
Track 7:星空
就這樣,我們來到了大樓前。
「是這裡嗎?」
「就是這裡。」
我們完全不覺得悲傷。
乘上電梯,直上到最高一層,我們來到了天台的入口。
一出到外面,變看到空中漫天的繁星。
我們暫時先坐下,看著星星。
「真漂亮啊。」
「沒錯。」
忍不住流下淚來。
他也哭了。
並不是覺得悲傷,而是因為能在最後看見這樣美麗的星空,太過感動了。
忽然刮過一陣風,吹起了他前額的頭髮。
儘管他慌忙想要把臉遮住,但我卻看見了。
然後,我後悔自己竟然看見了。
他傷心地低吟道:
「很噁心吧。」
他的左眼是假眼。
為了掩飾那眼睛,他才把前面的頭髮留這麼長。
據他所說,在他小時候由於父母的疏忽而使他的左眼瞎掉,從那之後就一直用假眼了。
很自然地,淚流出了我的眼眶。
在身體構造上和常人不同——
他向我敘述了一直以來所經歷的困難和苦痛。
他因為那眼睛被人欺負過多少次啊。
他遇到過多少難過、傷心的事啊。
就算不說我也能完全明白。
「怎麼了?為什麼要哭?你在同情我嗎!?」
「對不起……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」
其實,為了掩飾在同情他的自己,我假裝害羞地笑了笑。
「能夠在死之前,稍微瞭解到關於你的事,我很高興。」
我說謊了。
可是,那是善意的謊言,神一定會原諒我吧。
「你的父母,一定也很辛苦吧?」
「沒有那種事!」
一提到父母的事,他的表情馬上變了。
「都是因為他們我的眼睛才變成這樣!所以辛苦也是應得的報應!就是他們製造了我想去尋死的契機!」
他看起來,像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。
雖然我想著「糟糕了!」,卻又說出了多餘的話:
「可是,你死去的話,父母一定會很傷心吧?」
「就讓他們傷心吧!!這是應得的報應!」
說完這些,我們都沒再開口。
過了一會,他輕聲說:
「你的父母已經……?」
「不,還健在。」
「哦。」
「為什麼會覺得他們已經死了?」
「因為太累了吧。」
他深呼吸一次後,站了起來。
「走吧。」
想被指引一般,我也站了起來。
「已經……沒有遺漏的事了吧?」
聽完他的話,我慢慢地點頭,努力地裝出微笑。
Track 8:行(斷然進行)
我們手牽著手,向著有幸福在等待著我們的未知的死之世界邁出了腳步。
漸漸地,視野變得開闊。
終於到達了邊緣,視野整整開闊了180度。
一往下看,樓下便如同地獄的深淵似的,看起來像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樣。
忽然,父母的臉浮現在眼前。
然後,雙腿開始發抖,抖個不停。
父母擔心著我的表情慢慢地被淚染濕。
像要把這一切打消一般,我用力地左右搖頭。
好奇怪……為什麼我會發抖?
我已經來過這裡好幾次進行演習了,那時候就算看著樓下也不會發抖的。
然而,因為一個人尋死需要勇氣,所以才去徵集同伴,現在他就在我的身邊。
我不應該怕死的!
難道……事實上我並不希望死去?
不,不可能的。
可是……無論如何我都停止不了發抖。
已經,連一步也無法向前邁進……
他注意到了我的異常表現,露出了驚訝的表情。
「怎麼了?來,快走吧。」
「等……等等!」
在他拉我手的瞬間,忍不住把他的手一把甩開。
同一時刻,他的身體向下一歪——
「啊!!」
向著叫出聲來的我,他露出了悲傷的眼神。
嘴唇微微地動了下,說了一句:
「為什麼?」
然後,他的身影——
離開了我的視線。
過了一會,「啪——」地一下,
傳來了像是西紅柿被壓扁的聲音。
「啊……啊……」
膽戰心驚地往下一望,
在大樓的最底下,我看見了他扭曲的、不自然的身體。
在那身體下面,紅色的液體不斷地湧現,向各處蔓延。
「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…………」
樓下開始變得騷亂。有人跑了出來,很大聲地喊著什麼。從遠處傳來了警車的聲音。
「啊!!!!!!!!!!!!!!!!!!!!!!!!!」
Track 9:(父母)
逃出大樓,我沒命地飛奔。
警車的聲音在向我追來,不是趕往現場,
絕對是在追我!在追我這個殺人犯!
回過神來,我已經來到自家門前。
一衝進玄關,就看到爸爸站在那裡。
我就這樣撲進了爸爸懷裡,
越過爸爸的肩膀,我看見了哭成淚人的媽媽。
還以為嚴格的爸爸一定會打我,
但他卻緊緊地把我抱住。
「你總算回來了!」
爸爸只說了這句話,然後就用雙手緊緊地抱住我。
我看見淚水從爸爸的眼眶中流出來。
媽媽從背後抱住我,哽咽著不停地說「沒關係……沒關係……」。
我大哭起來。
「爸爸……媽媽……我……我……!!」
「我們都明白。什麼都別說了。」
爸爸的聲音好溫柔。
那是嚴厲訓斥我的爸爸,第一次發出的溫柔聲音。
媽媽在哭,大聲地哭。
靠在我的背上哭。
我哭得更厲害了。
「我……我做了無法回頭的事了……」
耳邊傳來爸爸溫暖的、有力的聲音:
「別擔心!爸爸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!」
「爸爸……媽媽……」
3個人一起號啕大哭。
這是第一次和父母親聚在一起哭吧。
忽然,周圍變得黑暗。
接著,爸爸和媽媽的身影都消失了。
我……又只剩下一個人了。
「爸爸?媽媽?你們去哪了??別丟下我!!別丟下我一個人!!」
Track 10:死ぬな(別死)
猛地回復了自我。
頭頂上,延伸著廣闊的星空。
面前出現了他準備出發的身影,我忽然大喊:
「不行!」
他回過頭來,驚訝地說:
「怎麼了?你怕死了嗎?」
「怎樣都好,住手吧!」
「你怕死了呢。那也沒關係,我自己一個人死。」
他向前衝去,我飛撲向他。
兩個人一齊倒下,回過神來,我們已經處在一個能清楚看見樓下的位置。
我倒吸一口冷氣。
按照之前看過的景象,就在那個地方,他以不自然的姿勢躺下了。
我用盡全力抓緊他的手臂,慢慢地,把他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。
「放手!你為什麼阻止我!?」
他一邊掙扎一邊大吼。
我沒有回答。
「反正你也是來奚落我的吧?明明就不想死,但為了嘲笑我,才故意當我的同伴吧!?還敢說什麼『住手』??你也和別的傢伙一樣,是只會說好聽話的偽善者!啊……」
沒等他說完,我就用力地在他臉上揍了一拳。
淚不停地湧出來,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。
「別死……別死……」
一邊念叨著,我不斷地向他揮拳。
「為了大家!為了想你活下去的人!還有……為了我!你要活下去!」
我停止打他,彷彿要把他包圍起來一般,號啕大哭。
他也哭了。
我們兩個就那樣,在天亮以前,一直一直地哭。
Track 11:?(現實?)
到底多了多久呢?
回過神來,他的父母和警察已經來到了我們這兒。
他的父母緊緊地抱著他,一邊說著「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」一邊哭泣。
他也哭了。
我看著那個情景,想起了爸爸和媽媽。
這已經是第2次父母賦予我生命了。
第一次,我的誕生。
第二次,是這次的自殺為遂。
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。
到底什麼是夢,什麼是現實?
因為把他推了下樓那段是夢嗎?
和父母的相遇是夢嗎?
不,其實我知道兩者都是夢。
因為,他還活在現實中,而我的父母——兩年前已經去世了。
我跟他說父母還健在,其實是在說謊。
爸爸因受到朋友背叛,被追債的人逼上絕路而自殺。
媽媽像是要追隨爸爸一樣,不久也病逝了。
爸爸在遺書裡只寫了一句話:
「原諒我。」
媽媽在醫院的病床上,握住我的手,說了一句「原諒我。」就去世了。
為什麼他們要說「原諒我」,當時的我並不能理解。
我詛咒自己的不幸,一直以來因為欺負人而感到痛苦,現在連唯一的理解者——父母也失去了。
追究一切的根源,都是由於有「別人」這種加害者,還有容忍這一切的社會。
對破滅了我父母的社會,我已經絕望。
為什麼是我?為什麼只有我們非遇到這種事?
想了無數次要向社會復仇。
可是,由於我的腦袋太過遲鈍,總想不到好的方法,而出路的嚴峻更是讓我費盡力氣。
因為交不起學費而大學退學的我,以自由人的身份養活自己已經非常吃力了。
除了死已經別無他法了——
死了以後到父母的身邊去——
這就是我最後得出的結論。
而這樣的我,卻被父母拯救了生命。
現在我終於能夠明白,那句「原諒我」的含義。
作為父母,對無力生存的可憐兒子一定擔心得不得了。
而把孩子丟下先行離去,一定是非常地痛心吧。
對於不能保護孩子成長的自己,他們一定很輕視吧。
然後,兒子果然無法承受失去肉親的傷心和苦痛,自己選擇死亡。
可是,爸爸、媽媽,
請你們安心吧。
我絕對不會再想尋死了。
爸爸所說的那句「爸爸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」,
已經傳達給我了。
你們是為了救我才來的吧?
真的非常感謝!
因為爸爸和媽媽拯救了我的生命,
沒錯,所以那個時候的我才深切地想要拯救他的生命。
看著他和父母互擁而泣的身影,我覺得自己也能幫上別人的忙了。
我發現到,自己有東西要傳達給那些,和我一樣痛苦著的人。
所以,我會努力地活下去。
Track 12 Epilogue
忽然,我想起了不可思議工房。
難道,是那位老人讓我發那個夢的嗎?
說起來,我還拿了付款單。現在開封也沒關係了吧。
到底會要求怎樣的報酬呢?
緊張地,我拿出了信紙。
首先映入眼簾的是「付款單」三個字。
接著是金額。
上面寫著「花費12萬圓。」
12萬圓??
人才介紹費是這個價格嗎?
不……我的情況是讓幫忙給介紹朋友吧?
也不曉得到底是貴還是便宜……
不過,那也是我生命的價格!那不太便宜了嗎?
一邊這麼想著,我看了看支付方式,忍不住微笑起來。
每月付100圓,共付1000次。
簡單計算一下,那要付100年。
我在把這債還清之前都不能死。
而且,付款方式是用郵政轉帳。
對於老人的用心,我忍不住笑起來。
銀行轉帳的話要付超過350圓的高額手續費,但用郵政轉帳只需要70圓。
轉帳的收款人是一個慈善團體的名稱。
然後,在付款單的最後,偷偷地這樣寫著:
「請你把自己所得到的生存的勇氣傳單給別人,作為證據,向你收取長期費用。不可思議工房」
從那之後幾年的歲月過去了,我每個月都有寄去比要求金額更高的數額。
雖然……並不是什麼驚人的數額。
不過,我沒有支付轉帳的手續費。
沒有那個必要。
因為現在我自己就在那慈善團體工作。
我的工作是照顧那些在精神上煩惱、痛苦的人。
當然,他也和我一起在這裡工作。
我們找到了,需要我們的地方。
那以後,我們很多次尋找不可思議工房。
但很可惜,我們再也沒見過那塊看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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